抱住皇帝的脚,请他息怒为先,被皇帝一脚踢开,继续去摸。 “反了!反了!你们一个一个,都是想反了吗?” 终于,他摸索到了剑架前,然而目不能视,才到近前,便撞翻了那一具沉重的檀木剑架。 在木架倒地所发的巨响之中,剑也珰琅坠地。 皇帝被阻在翻倒的木架之前,与此同时,人也仿佛被困在了某个看不见的囚笼之中。 他屈着身,双手紧攥木架,背对身后的人,喘息从一开始的粗重到渐渐平息。最后,停了下来,只剩一副背影,一动不动,状如木雕。 “滚。” 良久,一道低低的叱声,从皇帝口里发出。 裴萧元朝着皇帝的背影叩了一头,起身,朝外走去。 一道身影正静静立在殿口。走到她的面前,他停步,于四目相交之际,唇微动,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又沉默了下去。 “你先出宫,回家休息。” 絮雨说道,语气温和。 裴萧元回到了永宁宅。 离开不过半个多月而已,此刻再次踏入,恍惚似有隔世之感。 当踏入这间入目到处都是她的物件的寝堂,仿佛在恒如星沙的大千之地里,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一个世界。他那一副一直紧绷着的酸胀肩背终于松了下来,接着,深深的疲乏之感袭来。 从康王死的那日开始,已是一连数日,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他将自己的脸压入一只仿若能够嗅到她发香的枕上,闭眼,几乎什么都没想,沾枕便睡了过去。 当醒来,寝堂里白天的光已消失,烛光映照。 她正坐在床榻之前,看着他。 裴萧元下意识地动臂,待将她拉入怀中,手才抬起,忽然停在了空中。 絮雨的目光从他那一只慢慢又放下地手上收起,朝他微微一笑:“醒了?” 他坐起身,接过她递来的衣裳,默默套上身。 絮雨又朝外走去,正要叫贺氏为他送吃食来,听到他在身后道:“不用了。我不饿。” 她停步,转过头。 “对不住你了,我……” 一时之间,昨夜的段段经历,在他的脑海中交相映现。无数话欲待出口,然而到了最后,他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了这半段残句。 絮雨慢慢走了回来。 “昨夜后来,你都去了哪里?” 他避了她的目光,以沉默应对。 “你和阿耶说的话,我听见了。康王不是你杀的。” 他抬眼望她。 “你和阿耶说的那段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但骗不了我。” 或许是不愿听他对自己也撒谎,更或许,是不愿叫他为难。不待他回答,絮雨便继续说道。 “那天康王走后,没片刻你便回了。如此短的一段时间里,人哪怕真的如你所言是你杀的,你也来不及处置后面的事。除非你有预谋,提早安排了人手。但当日康王加入同行却是个意外。所以我知道,不会是你。或者……” 她注视着对面的裴萧元。 “退一万说,即便是你,你也有同伙。” “那个人,就是承平。” 回答她的,依旧是他的沉默。 絮雨等待片刻,便不再追问。 她改了话题。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从你遇刺消息莫名传出去开始,处处不对劲。” “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放出这个消息的人,不是我的阿耶。太医更没这个胆子。” “这件事,你怎么看?” “是李延。”他终于开口,应道。 絮雨点头。 “是,我也这么想。就是他。他始终都在。如今这样的局面,也就是他的所愿。从前我将他想得简单了。他的身份便是他天然的武器。他可以拿来和野心家们周旋,相互利用。长安内外,这样的野心家,我敢肯定还是会有不少。有人或许在暗中保护着他,所以这么久了,他始终可以藏得很好。” “裴二,倘若我说,承平也和他认识,甚至有所往来,你相信吗?还是你会认为,这是我对你袍泽兄弟的无端猜忌?” 裴萧元和她四目相望着,没有立刻说话。 “我并不是说,承平听命于李延,受他的操控。但他二人从前应当很早便认识了。” “最近我询问了一些从前的宫中旧人,打听到一件事。承平是在景升末年,以质子身份来的长安。在质馆里,因他年纪最小,六七岁吧,不懂中原的话,不知中原礼仪,当然,最主要的,是他背后族人力量弱小,父王尚且遭到老圣人的背叛和轻视,需忍受屈辱,去拜被老圣人另外册封的狼庭之王,更何况他这个年幼的质子?长安当日的繁盛和光明,想来他是没有机会去体会的。他在质馆里,应当受了不少的欺凌和屈辱。我听说有一天,他再次被人欺凌时,当时还是皇太孙的李延路过,帮了他,并且勒令旁人不许再欺辱他。” 她看着裴萧元。 “或许从那时候开始,承平和李延认识,并且,一直保持关系到了现在。” 裴萧元定住了,突然,在他的脑海里,跳闪出来一件从前曾发生过的事。 当时他并未多想。 然而此刻,因了她话,当再细想一遍,已是不难领悟。 霎时,他的眉峰紧紧地皱了起来,神色转寒。 他猛地起身,自己匆匆套了靴,转身待要出去,听到身后再次传来她的声音。 “你先不要去!” 他转面,见她朝着自己走来,停在了他的面前。 “白天出宫后,我去探望过文君了。我有一个想法。” “你帮我,将李延引出,然后捉住他。” 絮雨望着裴萧元,说道。 第120章 黄昏的城外郊荒,夕阳如血。一片野林溪边,承平盘靴随意坐在一块草陂地的大石面上。在他不远之外身后的林中,正传来一阵皮鞭狠狠挞抽在人皮肉之上的声音。伴着痛苦的告饶之声,施咄的叱骂也随风隐隐飘出。 “当我命令是空话吗?有没有告诫过,劫财便劫财,不许再随意奸|淫杀人?” 他神色凶恶地盯着地上的手下,又甩起一鞭,重重抽在那人脸上。霎时血沫随鞭溅飞。那人又惨叫一声,抱头在地上翻滚。 昨夜此人领头,在城外劫了一辆赶在天黑前出城、又连夜行路的马车。车主是韦家的一户远亲,虽然这次侥幸逃过牵连,然而家主还是惶惶不可终日,遂卷起细软带了一家人想出长安,不料被施咄的手下在城门口盯上,因受限令,已许久未再做这事了,手痒难耐,又知这家是可以动的,跟出去后,轻车熟路做了一笔。 “从前不是一向那样的吗?为何如今就不行了?再说了,将来事成,还要劫掠长安三日三夜的!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