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珠帘,来到了外间。 窄榻上果然空荡荡的,人不见了。门虚掩着。 她开门走了出去,在门外附近寻了下,没看见人。 她沿着甬道穿过庭院,找了一遍,秋爽亭,菊圃,鱼池,全都不见他的人影。 絮雨不禁开始微微着急起来。 他难道是余怒未消,又出去了? 认识此人这么久,倘若不是今夜发生的事,她真的从不知道,在那一副平和而稳重的外表下,竟藏有如此一副坏脾气。伤刚略有些好转,今晚竟就跑出去喝酒,看起来喝得还不少,连起身都要近旁的侍酒女郎来扶持了。 这叫她想起在苍山时他直接醉翻在湖边水廊下的一幕。那夜若不是她后来不放心,回去察看,他怕是整个人泡在水中都不知道。 今夜他若真的因为想不开又跑出去,醉睡在外面不知何处的露天下…… 絮雨越想越是不安,正要出紫明院,去问下门房,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寝衣,转身匆匆往里而去,想先换件衣裳。 她快步登上了廊阶,奔到门前,正要进去更衣,忽然迟疑了下,停了步,慢慢地转过了头。 借着月光和檐廊之上灯笼的暗影,她看见就在廊柱的一片阴影后,此刻正立着一道漆黑的人影。 是裴萧元!只因此处被廊柱遮挡,太过昏暗,她方才竟没有留意,这里还立着一个人! 那人影一动不动,半靠着廊柱,正在冷眼看着她绕来绕去地寻他。 她定了定神,再也忍不下今夜从找他回来后慢慢凝积在心里的恼怒。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走到了他的面前,停在廊中,质问。 “我热,睡不着,此处凉爽,我吹下风。” 他淡淡地道,她嗅到了一缕来自他的酒气。 她端详了他片刻。 “裴二,我知道,做驸马羞辱了你,有损你裴家纯臣清流之名。” “青头告诉我白天的事了。” “所以,今夜你是后悔了?” 她微微歪头,用一种玩笑的语气和他说道。 他一顿。 一阵夜风吹过,她的一头青丝落肩而下。庭院的空气里,漂浮着木樨和白珍菊混合起来的一种奇异的气味,是冷馥的香,又是几分淡淡的清苦,夹杂着面前人随了那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而扑来的潮热的酒气。 “昔有猗兰操,五经作渊海。” “遥知银汉远,此心久徘徊。” 她漫声地念着,盯着对面那一张显是因她这突然举动而露出极大难堪之色的面容,轻声地笑了起来。 “好一个猗兰操!好一个五经海!” 她笑他。 “这便是向来以清谨守身而自命清高的裴家二郎裴君严?今夜我若不去接你回来,你便当真要烂醉如泥,随阿史那在那里和美人们厮混到明了?” “李嫮儿!你勿逼人太甚。” 昏暗中男子目光烁动。他从齿缝里发声似地,说道。 絮雨一怔,因他突然这样直呼她的本名,那个只有她阿耶能叫的名字。 “逼你又如何?你将与我作对吗?” 她反应了过来,面上依旧轻哼一声,然而心里已是有了一种不祥之兆。 他可能真的生气了。 她决定立刻结束和他的对话。 她后退了一步。 “驸马,你醉了!进去睡觉吧!等你睡醒,我们再好好谈一谈关于今晚的事!” “我实话和你说,你叫我很是不快。” 她说完,不再理他,转头就往寝阁走去。才动了一下,裴萧元挥臂便将她轻而易举地拽了回去,絮雨的后背也被他压在了柱上。 “裴萧元,你做什么?” 絮雨忽然一阵紧张,却竟忘了挣扎,只那样老老实实地被他钉在廊檐下的这一道柱上,略带几分惊慌地仰面看着他。 他自然知道他在做甚。却沉默着,一言不发,惟以凶狠的对待来回答她。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感到唇一热,他低头扑压了下来,将他的唇覆在了她上面。如火一般灼烫。 脑海瞬间空白。鼻息里充斥着她前一瞬仿佛还熟悉,下一息却已变得完全陌生的来自于这男子的气息。 絮雨昏头脑涨,没有半点抵抗他的念头,只因了紧张和完全的不知所措,像即将溺水的人那样,用她的两条胳膊抱住了他坚实的腰身,身子在他怀里轻轻地抖着。接着也不知怎的,双脚便悬空了。 她整个人被他抱了起来,好叫他的脸能埋在她的颈窝里。 温热芬芳而馥郁的散发自她衣下那一方暖肌的香,瞬间萦绕他的呼吸,充满了五脏六腑和全部的胸腔。 裴萧元整个人不由地为之战栗了一下。 他停了一停,待如坠云雾梦境之感消失,再将那已能任他为所欲为的人抱起,转身便急促地向里而去。 门半开着,来不及闭合。 幽静而昏暗的廊柱下,凌乱地散覆着罗袜和云头绣鞋。 那是方才停留间,自公主的一只足上滑落掉下的。 第105章 年轻男子的情潮,如一场爆发在一个漆黑湿热盛夏午夜里的骤雨般,来得又快又急,叫人完全不及防备。絮雨尚未明白过来究竟是什么惹他失控至此地步,便觉他抱她急切入内了。他用肩背撞破了那挡住他道的珠帘。瑟瑟的凌乱珠碰之声还未散去,下一刻,她便被他置在了寝阁最深里的那一张香木床上。 仿佛一头长久以来被困压在深渊之底、饱受了缚身折磨之苦的囚龙,这一刻,那紧缚着的深深勒肉的锁链崩作寸断,它再不受任何禁锢,在量龙长吟里召唤来的疾风横雨里,只鳞须怒张,龙躯贲展,自无边的深渊之下脱困,冲天势不可挡。 絮雨仰着面,身子横歪在榻,衣襟已是散敞,衣不蔽体,一头青丝长发更是凌乱地撒在了身下那一幅熏足了郁金浓香的榴红锦衾之上。她含着几分惊吓,被动地承着来自他的充满压制感的亲吻和渴迫的、带着几分莽撞的掌抚。 固然在苍山行宫曳月楼中的那一夜,在她和他言明要他作她驸马时,她便早做好一切的准备。大婚的那晚,若不是他主动要和她划界,接着又发现他负伤的意外,从而空度,他便是当时就想要她,她也完全接受。 然而今夜,当这一刻真的到来之际,或许是太过突然,她真的直到此刻,人还是没完全醒神。又或许……是她发觉一切仿佛并不是她或也曾隐隐想象过的样子。 无法抑制地,在惊吓之感过后,自她的深心里,又生出了些许失落和委屈的感觉。 终于她从一个漫长得令人几乎窒息的热烈亲吻里艰难地挣脱了出来,她急促地喘着气,夺回了自己的呼吸,带着那萦绕不散的委屈之感,依旧闭着目,任他用他那灼热的唇舌和生茧的